《流年二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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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欲出未出,马车款款行来。
将至宫门,车停了下来。
车中走下一个怀抱孩童的宫人,嘴中反复呢喃背词,一路行来,始终谨慎低头,走进人迹罕至的偏殿。
雕梁朱门,玉砌金阶。
宫人佝着背,一一缓步行过,来到景安宫殿门前。
看守景安宫的武侍见此状,当即下跪问安。
问的是宫人怀里的稚子——二殿下的安。
将要进门,宫人脸上显现惧意,竭力木着一张脸,往里头走。
进入别院前,有景安宫中的宫人上前,小心翼翼,抱走她怀里的二殿下。
如传言所说,皇后落座院中,正摆弄茶碗,身姿端凝,眼神却空洞,毫无生人气息。
宫人神色当即便惶恐起来,一板一眼,依照宫中繁复礼节,跪俯下身子,头沉重摔在地上。
嘴中念的,是方才反复背诵的念词:“绾姬福薄,忽焉薨殂,遗孤幼弱,孤苦无依。”
“伏惟皇后坤德,自幼慈悲为怀,奴婢粗鄙,冒死妄言,望皇后垂悯,收容小殿下入景安宫中。”
四岁那年,奚舟偷偷躲在檐柱后,见到了他的弟弟。
在此之前,他不曾在巍巍宫墙下,见过比他更年幼的孩童。
皇后并未应允收容之事。
真正为此事点头的,是一月前才年满四岁的奚舟。
在宫人垂头丧气,将要离开之时,奚舟大着胆子,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他伸出稚嫩的手,扯了扯她腰间的衣角。
宫人回过头。
奚舟看着怀抱里的幼孩,忽然笑了,面庞清丽,双眸灵动,如初荷含露,他稚嫩的嗓音,努力将每一个字,都吐得字正腔圆:“他、他是我弟弟吗?”
宫人怔了片刻,倏然,又欣喜若狂。
她连连点头:“是,二殿下与殿下相差两岁,是殿下的亲弟弟。”
于是奚舟试探着,探出指尖,刮蹭幼孩稚气的脸颊。
只两下,怀里的幼孩便将脸别开,抗拒抚摸。
奚舟悬着手臂,有些无措地,僵立在半空。
宫人已将他视为救命良药,见二殿下如此作态,神色更无措,心中更焦急。
刚要开口,便又听见奚舟询问。
“弟弟不喜欢我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殿下的。”宫人努力措辞,“二殿下他只是、他只是……”
下一句传到宫人耳朵里的话,更加始料未及:“那弟弟要怎么样才会喜欢我呢?”
宫人愣了愣,急忙解释:“二殿下只是有些怯生,但脾性向来温良,也极少哭啼,殿下若是想摸,随心所欲摸便是了。”
奚舟没作答,转而发问:“弟弟叫什么名字?”
“二殿下名唤奚宴。”宫人说起此事,神态丰富许多,“绾姬死前,还为二殿下起了字,取的是“玉璋”二字,为的是二殿下将来能成为谦谦君子,温其如玉,秉礼承德。”
许多晦涩难懂的词句,听着晕头转向,向来讨厌念书的奚舟做了一番阅读理解,最终得出:“那我便喊他小宴吧!”
……
过了一年,年满五岁的奚舟被封储君。
又过一年,皇后病逝。
严寒冬日,暮色垂垂,风雪交加之间,寒气凛凛。
急风卷起珠帘,吹熄摇曳的焰火,恢弘的寝殿,奢靡的玉榻一时昏暗。
宫人顿然惶惶,顾不得要哭瞎的肿眼,摸黑跪爬,取了火折子,将灯盏一一点燃。
微光照亮榻上的脸。
入冬以来,皇后大病一场,到了如今,已行将就木,气息奄奄,再无转圜余地。
她睁着无神的眼,侧过头来,忽然喊连姓带字喊奚舟的名讳:“奚离光。”
离光,是父皇在他出生前便为他起好的字。
母亲向来只唤他小舟,连姓带名喊他,这是头一遭。
她问:“你想当皇帝吗?”
奚舟跪在榻前,说不出半个字,他先是摇头,却见嬷嬷对他摇头,又连忙点头。
奚舟今年六岁,对死亡一事,无法具象地思考,但有宫人偷偷教他,死亡便是从某一天开始,他再也见不到某个人。
所以,他马上便永远见不到母亲了。
“这样啊。”母亲见他点头,侧过头去,以仅存的气力,平静吐露言语,说的是,“那你便做皇帝吧。”
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同以往喊他吃食、遣他捎话或是唤他离开别无二致,似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话。
奚舟在原地茫然许久。
周身的宫人们意识到了什么,终于抑制不住,发出抽泣的声响。
他才终于使劲点头,努力吐出一个好字,怕声响不大,又应了第二声。
皇后在翌日清晨下了葬。
自小相伴的嬷嬷与奚舟说,母亲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嘱咐,教导太子殿下从今往后,要用心念书,读透经书,懂得道理,做一方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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