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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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房门口,正巧碰到老大夫背药箱出来,木琴得跟着去熬药,只让她自己进去。
绕过漆木屏风,便见着徐大人正在系襟带,她匆匆掠过一片白皙胸膛的影,忍不住打趣道,“知道不该骗人,就想袒胸露背求得原谅吗?”
他专心整理衣襟,长指郑重的交叉、碰撞,不一会系出了一个读书人版蝴蝶结,闷声问,“你不敲门吗?”
随着那双长指牵着带子绕啊绕啊,不知怎的就是移不开眼了:“我进来开着门呢,以为徐大人是大敞心门,等我进呢。”
说来也奇怪,最早见徐渭,他与自己恨不得离八丈远,被一同关了六日,如今这人就是被她看了上身,也没那么拘谨了。
惯常严肃的徐大人,也是会变的啊!她不禁对为他正名的事,又充满了信心。
可刚自信爆棚,却又被一句话浇得透心凉。“于嘉,此案了结了,你也该离开了。”
她急了,几步冲到离他胸膛一指的地方。逼视他的眼睛:“为何,就为了一封信,你就赶我走?”
他名声不见得有起色,这可万万答应不得。
“徐渭,你扪心自问,从第一次见到现在,我有没有做过害你的事?梨香楼、茶铺、热河厅衙门,我都是拼命护你左右,生挨杨顺清的那一掌,现在呼吸还会痛,与你生挺着熬过滴水不进的六日。你就算蒙着眼睛,心也该看得清楚了啊!我对你绝无恶意!”
其实,她还想说,“为了你,我还被强迫露肩膀、前襟湿透,被那个肥头大耳的色胚视奸。”但这话不能吐口,强调男女之别,只会让这个古板的徐大人竖起心门。
他也没责怪她撕信的事,的确是自己骗她在先:“于嘉,我一直好奇,你留我身边到底有何目的?”
她的目的……当然无法跟你说了!只能骗你,“我说过,我们慈善会需要有官府支持,我们泥腿子出身够不到官身,至于你,我们是各取所需,你大可以趁此挽回官名。”
“徐渭,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直到你出席赈济大典。”
一个死缠烂打的人,赶是赶不走的。徐渭只能由着她,高声朝门外喊道:“木琴,药好了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的时候,木琴已站在廊下好一阵儿,倾耳听着这女子的来历与目的,等听到主子叫自己,就赶忙端着托盘递给他。
托盘上不只有瓷碗,还有驿站早上收到的朝廷邸报。
昨晚,徐渭吩咐木琴两件事,一是喊小骗子过来;二是拿来朝廷邸报,看看对私盐案件的处置。
王爷昨日入京,该是将热河厅的事呈报给圣上了。热河厅与京城快马半日即到,故朝中的事,驿站隔半日就能收到消息。
不出意外,朝廷再次施以雷霆手段,杨顺清的九族以及祖辈声望尽皆葬送于私盐案里!
为官者一旦行差就错,便如坠万丈深渊,悔之晚矣!
于嘉觑着他紧锁的眉头,心一横,下了最后通牒,她敲了敲桌案,语气坚决:“后日在津沽主街举办赈济大典,我会将你的名号张贴告示,若你不到场,后果自负。”
说完,也不给他答复的机会,只留了一道虚影慌乱离了去。
屋外传来踩在新雪上咯吱作响的急促脚步声,过了庑廊,又转为娇俏的道歉尾音“对不住……”,原来是与那洒扫小厮猛地撞在一起了,一时混杂着噼里啪啦的工具掉落声,好不热闹。
徐渭微微勾起了嘴角,瞬间又恢复如常,似是从未有过情绪起伏。
木琴看到这一幕,愣愣地立在桌案前,等主子目光如炬地锁住他,才赶忙扒拉起炭火,佯装忙碌地热上一壶清水,嘴上嘟囔起:“看乌沉沉的天色,估计还会有场暴雪了。”
鹅毛飞雪浇得人心头烦闷,等于嘉赶回津沽城,银红绣纹的披风已盖上白皑皑的一层。下马后,她抖了一身落雪,牵马慢悠悠沿着商街行走。
只见连着几家商户的斑驳木门上,都贴着印有慈善会纹样的告示,“凭灾民手印领公盐赈济。”
行至窄街,迎面走来三两个步履蹒跚的穷苦百姓,冻僵的粗手提留着布口袋,于嘉紧住马缰绳,停步不前,错身容他们先过。
恰巧,与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对视上,那妇人竟慌忙将布袋子掩到怀里,仿佛她会生抢一般。
于嘉抿了抿嘴角,本全然不当回事,只静静待她们走过去。谁承想,那妇人敏感心机作祟,低声咕哝了一句:“主街好几个盐棚,可不兴丧良心强抢啊!”
左边鸡皮鹤发的老人,畏缩地瞥了于嘉一眼,看她身着江湖儿女装束,还绷着脸,身旁的马匹成色看起来像是大宛马,心下明了这容貌姣好的女子不是好相与的,便赶忙攥紧妇人的袖角,低声咒骂:“就你多舌,赶紧家去!”
于嘉眼底闪过无奈,翻身上马直奔主街,去往盐棚所在地。
行至岔路口,正茫然,一声暴喝为她指明了方向。
“不许抢!”
于嘉掉转马头,循着声音扬鞭急促赶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装盐的布袋子散落满地,盐粒哗啦啦的从半空密集的砸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一群蓬头垢面的百姓正疯抢着,弯腰低头在地上扒拉拾捡。从马上俯视,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缀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丝愁绪笼在她眉间,握缰绳的两手紧紧相交,手心渗出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目光扫视四周,终寻得一个宽敞的地处,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径直奔向最里侧的盐棚。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唯恐这场混乱闹出人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不得许多,她扬声大喊,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闪开!莫要挡路!”
一时间,蹲在地上的百姓如受惊的鸟兽,纷纷避让。于嘉策马在人群中灵活腾挪,在盐棚外一个急勒,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稳稳地停在慈善会副会长的身边。
副会长铁黑着脸,眉头紧锁,用粗布拢着还未止血的手指,血迹嘀嗒嘀嗒向下淌,敞口的盐袋子被染出几朵触目惊心的朱砂花,隐隐透出不祥的光晕。
他是漕帮的账房先生,也是看着于嘉长大的老辈儿。
见他伤于此,她又大又亮的眸子里怒意燃烧,一手解开缰绳,猛地朝那群罪魁祸首卷去,直逼得那些人惊慌转头,倒吸一口冷气。
那领头闹事之人,是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莽汉。
他横着嘴角,粗粝的嗓音如炸雷般怒斥道:“你个小娘们,不要命了?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于嘉却神色未动,随即轻巧地扬起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翩飞的银红衣袂在空中兜了一圈弧线,又稳稳地贴浮在她那窄腰之上。
她一步步向莽汉走去,步伐坚定而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弦上。
随着慈善会众人醒过神来,齐声惊呼:“会长回来了!”,一只手倏忽从袖笼里抽出短剑,目光如冰刃般擒着寒气,压低气声,一字一顿道:
“信不信,你会死在我前头?今日这盐,你抢不走,这乱子,你也闹不起!”
这一声似信号一般,盐棚内慈善会的武把式们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出鞘,刀刃在冬阳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齐刷刷地对准那些闹事的人。
闹事的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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