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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洞1 突破失败

当人足够专注的时候，就连风的流动，都是紊乱且嘈杂的。

为了此次突破，沈清秋毅然舍弃了以往惯用的闭关之处，精心挑选了一个经他多次卜算、自认为最有可能成功的位置。

此地与常处不同，灵力虽不算浓郁，然地势险峻，山峦叠嶂，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人打扰。突破之际，最忌讳被人打扰，轻则一切尽毁，重则走火入魔。故而，地址的选择，极为重要。

沈清秋确定位置后，手持灵笔，仔细勾勒出复杂的符文。在一片洒下的微光中，布下重重阵法。其一，汇聚周围天地灵气为己所用；其二，隔绝外敌入侵的同时，尽可能屏蔽周围所有声响。

修炼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他的修为停滞已久，这次花费了如此大的精力卜算地点，敲定时机，又筹备无数的珍稀灵物辅助，势必要一举突破。

沈清秋缓缓坐下，闭上眼睛，调整气息。通过吸气，感受着空气中的灵气，然后慢慢地呼出，将体内的浊气排出体外。随着呼吸的逐渐平缓，他的心神沉浸在体内的灵力中，思绪也渐渐放空，摒弃杂念，只剩下对修炼的专注。

自古突破自身便是极为艰难之事，境界的提升往往意味着实力大幅跃升。但仅仅一个 “瓶颈”，便困住了无数人。修炼，天资、努力、机缘、气运，缺一不可，但就算是这些全部集齐，也未必能成功突破。

此间世道，若想修仙，需体内存在灵根。而灵根的等级，基本上就锁死了修炼上限。灵根数量越多，修炼速度越慢。有些水火灵根，因灵根本身互斥，即便有灵根，也难以踏上修炼之途——除非使用灵物，将多余的灵根洗去。否则，光多余灵根需要的灵气量，就足以拖累一个家族。

当心境完全平静后，沈清秋睁开眼睛，看向面前摆着的各色天灵地宝——他身处修真界第一大派，又位居除掌门所在的穹顶峰之外第二峰-清静峰之主，天资和努力自不必论证，能享有的资源也可以说是世间之最。可即便如此，金丹巅峰的瓶颈却还是难以冲破。

修真界，实力为尊。当权势与地位相当时，拳头大就是道理；而当对方不在乎你身后之人时，自身实力，才是能镇压一切宵小的利器。

虽说沈清秋已达世人难及的金丹后期，但后期之上，还有金丹巅峰。他的灵根曾受损严重，虽努力修补，却依旧限制了他的发展，至今无法进阶。作为清静峰之主，表面上凭借金丹修为稳稳占据着峰主之位，但拼尽全力、想尽办法却仍受困于天资，无法寸进，难免带来心境上的困扰。

金丹之后，便是元婴期。然而，因不明缘由，此界已许久未现元婴强者。

修为达到元婴的强者，可以在肉身被毁的情况下，仅凭元婴生存。只要灵魂不消散，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永生”的存在。

因此，元婴强者在修真界中的地位堪称至高无上，成为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尽管元婴已经许久未曾现世，就连金丹也被尊为“世间顶峰”。但又有哪个金丹不想突破到金丹巅峰，甚至更进一步，踏入元婴之列呢？

更何况，正道四大派表面上同气连枝，实际上却在暗自较劲。

明争暗斗，势力交错繁杂，资源抢夺之战此起彼伏；魔界那边虽在十多年前‘困住’了上一位魔尊，可这么久过去，新的‘魔尊’也快被推举出来了。

若是实力不足，待魔族整顿整齐，冲破结界，仙魔之间的大战里，若是被魔族所败，那些家伙可不会顾及你是谁。

“唔……”“扑嚓”“咔嚓”“哈”“喝”

沈清秋平心静气，正欲潜心修炼，却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诡异声响。

此声犹如魔音穿耳，搅得他心乱如麻。

正常来说，为免受人干扰，灵犀洞府通常建于极为偏僻之地。且为最大限度保持静谧，沈清秋更于洞口布下十几道阵法。可即便如此，这些声音竟然还能神奇地传入他的耳中，实在令人费解。

此地、此时，都是他精心卜算数次的结果，是最有可能突破成功的时机，怎可因外物而打乱？

故，沈清秋再次设下数个屏蔽声音的阵法，更是用棉花将耳朵塞住，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努力修炼突破。

随着聚灵阵生效，沈清秋将面前的各色丹药服入口中，感受着强大的灵力在体内化开，充盈于经脉之中。他的识海如同一片宁静的湖泊，连微风都不曾引起丝毫涟漪。

他的意识仿若一缕虚幻的轻烟，引导着汹涌澎湃的灵力，朝着那道无形的壁垒猛冲而去。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消逝，丹药提供的灵力开始消散。沈清秋毫不犹豫的将雪莲、灵芝等蕴含醇厚灵气的灵物化为灵液吞入口中，又拿出数枚上品灵石丢入聚灵阵中，加大阵法运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清秋的额头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脸庞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静。他不断地调整着灵力的运行方式，试图找到瓶颈的薄弱之处，希望以大量灵力冲刷，最终能成功冲破金丹后期的境界束缚。

可惜，即便到了最后，灵力即将耗尽，他也没能撼动那如铜墙铁壁般的壁垒分毫。还因最后想要孤注一掷的拼一把，将自己灵力搞得紊乱起来。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灵力如退潮般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沈清秋的眼皮掀开，里面快速划过一丝疲惫。布满血色的瞳孔中，是对命运无力的挣扎与难以压抑的疯狂。

天资。天资。

他其实资质并不差，即便不是天生单灵根，只凭自己的水木双灵根，也足以令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医修和炼药师。

只是。他是散修出身。又在凡俗耽搁太久。

不够年轻的岁数，并不算充足的资源供给，在凡俗损毁的资质，以及，在泥地里打滚沾染的凡俗气息。

都是困住他更进一步的枷锁。

灵犀洞2.旁边吵闹的到底是谁？

“喝！”“咔嚓！”“喝哈哈！”

随着声音的又一次传来，刚刚突破失败的沈清秋再也不想忍耐和思考什么了。他已布下那么多的阵法，甚至耳朵都堵住了，这声音却还能传来。再加上突破失败的焦躁与烦闷，令他心神有些难以稳定。

怒不可遏的沈清秋径直解除所有阵法，手持长剑，欲寻那制造噪音之人一探究竟：“好生修炼不行吗？为何非要在山洞中练剑？即便练剑，亦无需将动静闹得如此之大！难不成这家伙走火入魔，即将殒命不成？”

他突破失败，说不定就是这声音导致，既如此，便是打上几场又如何？！

沈清秋手中捏着一张照明符，又散出一张追踪符以定方向——虽说声音能传来，表明距离不远，却不意味着路途不曲折。

灵犀洞乃天然洞穴，内里曲径通幽，蜿蜒曲折。若无明确方向，极易走入死胡同；亦可能行差踏错，导致南辕北辙，与对方擦肩而过。

沈清秋祭起一张极速符，顺着声音与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沿着布满绿色藤萝的小径前行，脚步于崎岖地面移动，发出清脆声响。

小径迂回曲折，时有分叉。加之有些区域阴暗潮湿，不见阳光，有些地方又有滴水的钟乳石，生态繁杂，茂盛植被将洞穴化作宛如迷宫般错综复杂。

终于，在追踪符的引领下，沈清秋越过十数个岔口与拐弯，寻到一扇紧闭之门。声音，正是从此处传来。

沈清秋止步，静心倾听门内传来的声响，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与先前“隐隐约约”的喘息声相较，此刻的声音愈发清晰。仔细分辨，此声较其他更为狂躁，空气中传来的剑鸣声亦杂乱无章，显然是走火入魔之态。

而且这个声音……沈清秋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一剑劈向结界——阵法毫无抵抗。他心中先是一愣，又抬脚将门踹开，轻轻松松，洞府门就像是虚虚掩住似的，轻易被踢开。

待沈清秋看到对方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叹句“果不其然”。能闹出这般大动静却无人管束，硬是能让声音传至远处、还偏偏传入他耳中的，正是这家伙——百战峰的剑痴、柳清歌。

柳清歌，柳家嫡系，当下苍穹山派第三峰之主，单以武力而论，堪称门派之首。自幼锦衣玉食、天赋卓绝，于最佳时机拜入修真界第一大派，因其对剑痴迷，修为上涨极快，于极短的时间打败所有弟子，顺理成章成为百战峰之主，乃修真界翘楚。

如此人生顺遂、仿若天道宠儿之人，若说有心魔，大抵便是所有英才皆会面临的困境——因不明缘由，世间再无元婴强者，而金丹巅峰之后，无论如何奋力，皆难有寸进。

此刻的柳清歌，一袭白衣血迹斑斑，正将空气视作假想敌，赤手空拳将身旁岩石打得粉碎；又因地上碎石与灰尘，搞的整个人灰头土脸；平日里从不离手的乘鸾剑，亦因发狂之故，远远插于一旁土地，连剑穗都显得凌乱不堪。

洞中四壁尽是凌厉剑锋划过的痕迹，鲜血四溅仿若凶案现场，若换一处所在，怕是需请仵作前来。

沈清秋望着眼前因无法突破修为瓶颈而近乎癫狂之人，心中不禁涌起复杂情愫。他深深为修行之路的崎岖与无常叹息，喃喃自语道：“我辈修士，皆困于修为。不论是那些天赋异禀，修炼数年、获无数资源堆砌的天之骄子；还是那些四处奔波，忙于寻觅机缘、争抢灵宝的散修，皆怀有同一目标——变得更强。”

“可惜”，沈清秋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和愤恨，缓缓道：“无论吾等如何努力，总是受诸般限制。或因自身条件所限，无法突破至更高境界；或因缺乏相应资源支撑，难以进一步提升实力；亦或缺少那关键的‘气运’，始终难以遂愿。这世间，当真还能有人成就元婴之境吗？”

沈清秋的目光落在那个发疯后无力瘫坐于地的柳清歌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绝望：“即便如柳清歌这般修真界战力巅峰，亦会因无法进阶而走火入魔，陷入迷茫。”

诚然，初始沈清秋确被那道声音搅扰，心中恼怒，提剑便欲上前教训，让其收敛。也就是所谓的“你打扰到我了！”

可此刻，见那原本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此刻却走火入魔，将周遭一切破坏得狼藉不堪，甚至连从不离身的剑都抛得老远，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可言。

沈清秋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心中犹如打翻五味瓶，诸般滋味涌上心头。

毕竟。他也是刚刚受困于修为，突破失败、恨不得跟人打一架来宣泄愤怒郁闷的人。

他也曾质疑，修真界为修为不顾一切，究竟是否正确。

然，若不追求修为，他们这些修士又能何为？

拯救世界？莫要玩笑，少年。世界尚未毁灭，众人皆活得安好，还是先顾好自身吧。

罢了，对方虽说看似颓丧，但至少还活着。遇见这种走火入魔的家伙，还是速速离去为好，各扫门前雪、回去继续打坐修炼方为正事。

就在此时，突变陡生。

那个看似极度虚弱、连剑都丢弃的家伙，竟骤然暴起，一拳朝沈清秋猛砸而来。

沈清秋凭本能迅速闪开，却被那个像是终于找到对手的家伙给大力吸入门内，并随手将门给关上了！！！

原本沈清秋虽然将门踹开了，但并没有入内。毕竟非礼勿视、非请勿入的道理，他还是遵守的。可现在他被人强行‘拉入其中’，又被‘瓮中捉鳖’，实在是艰难。

对方已经攥起拳头冲你砸过来了，要么立刻跑、要么硬扛。沈清秋又不傻，当然是选择——赶紧跑啊！

灵犀洞3.这家伙绝对‘蓄谋已久’了！

这家伙是柳清歌。什么概念？

柳，清，歌。苍穹山派战力天花板！

一个，理智情况下，沈清秋都打不过的人。而今，他走火入魔，理智是否尚存犹未可知——这般的人物，必是愈发悍不畏死，更为狂暴无度！

平常情况下，虽说沈清秋斗不过柳清歌，却也能过上几招。有时趁其不备，还能略施小计坑他一番。毕竟面对柳清歌，沈清秋从不讲什么君子风度，自然也懒得佯装。

但！前提是！柳清歌理智尚存！

此刻的柳清歌，犹如人间绝世凶器，莫说与他一较高下，沈清秋此刻已然悔得肠子都青了，痛斥方才那“热心肠”的自己！

而当下，他已被困于此地，虽说阵法于他而言并非难事，可总归是需要耗费些时辰方能解开！后路已断，前方竟还有个仿若人形妖兽、半走体修之道的武痴！

尤为重要的是，这个家伙明显深陷心魔之中，见人就砍、毫无规矩章法。在“狂暴”的加持之下，不仅皮糙肉厚，更是悍勇无畏。他一个养尊处优多年，平日里就喜欢打坐提升修为，偶尔画画符、布布阵、不爱舞刀弄剑的法爷，怎么打？

正面硬拼？柳清歌乃是实打实的武痴，对剑法的领悟远超常人！施展法术？拜托，对方岂会给你施咒的时机？布阵？天啊，难道阵法是随口一念就能召唤而出的吗？下毒？嗯……此等手段着实太过下作，定会遭人鄙夷！

他本无意与柳清歌纠缠争斗，避让而去才是上策，但谁让他点背，现在沦入瓮中，不想办法打倒对方，或者将‘洞府’打碎，怕是难以脱身了。

无奈啊，一介法修竟要与武修对战，这是何等苦逼之事！但事实上，他还真只能先与柳清歌过招，而后想方设法将其引至远处，趁机寻觅良机开门溜走。或者尽可能将柳清歌击晕，再寻机脱身。

——

柳清歌显然仍身陷迷障之中，眼神迷蒙不清，面色神情恍惚，一副心智迷失之态。可即便意识混沌，那战斗本能却如潜伏于血脉深处的凶猛恶兽，驱使着他对这个“擅闯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发起攻击。

沈清秋原本因柳清歌的“颓废之态”心生一丝怅惘，认清事实后又被迫应战。而且对方不知走火入魔到何种程度，竟舍弃用剑，直接以那双毫不留情的肉拳疯狂袭来！

瞧见地上那一堆碎屑了吗？那是柳清歌赤手空拳将巨石击碎所致！沈清秋哪敢以自己那脆弱的肉身与柳清歌的铁拳相较！沈清秋迅速环视一圈周遭环境，身形疾退至一旁——他身后便是那紧闭的门，难道要背靠墙面与一个使拳的家伙对战吗？

沈清秋唤出修雅剑，剑出鞘，于从天际洒下的日光中闪烁着冷冽寒芒。手腕轻抖，长剑发出一声清脆鸣响，瞬间朝着柳清歌周身各大要穴刺去。

柳清歌不闪不避，刚猛霸道的拳头裹挟着凌厉气势，所过之处，不仅传来呼啸风声，就连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尖锐爆鸣，毫不犹豫地与沈清秋的长剑相碰。两者相交瞬间，发出一声清脆撞击，火花四溅。要知晓，对方当真只是赤手空拳，任何护具皆未佩戴！

沈清秋瞳孔骤缩，长剑被柳清歌的拳头震得微微颤抖，自己已凭借“一寸长一寸强”占尽优势，却连对方的防御都难以攻破！看来必须布个困阵，将他困上片刻，自己方可趁机逃命！

思及此，沈清秋剑势丝毫未减，手中的修雅剑化作一道道流光，意欲以量取胜。

柳清歌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棋逢对手的酣战正是他所渴求的，那些假想出来的敌手、百战峰的弟子们，又怎及与同等修为之人打斗来得畅快？他微微点头示意，攥紧的拳头再度挥舞，气势更猛，朝着沈清秋的长剑砸去。

“……”这是将自己视作沙包了？沈清秋不再打算硬接，脚踏七星飘渺步，身形如鬼魅般飘忽难测，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带着凌厉剑气，朝着柳清歌的胸口刺去。既然对方走硬拼的路子，自然要以灵动制之！

柳清歌的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沈清秋的长剑。硬家拳讲究力从地起、劲由腰发，故而下盘务必稳健。而灵动之法，恰能克制于他。但无妨，加上八卦步伐后，柳清歌的拳头再度挥舞，气势汹汹，朝着沈清秋的胸膛砸去。

两人的对决愈发激烈，身形交错之间，仙力碰撞产生的光芒与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于崖壁之上新增数道崭新伤痕。每一次攻击皆带着凌厉气势，每一次攻击皆伴着呼啸风声。

只见沈清秋手腕轻抖，幻化出数道剑影，以飘渺灵动的步法将自身迅速移至足够远的距离，剑招变幻万千，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顺畅，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柳清歌拳势的薄弱之处。柳清歌的拳法刚猛绝伦，每一拳都蕴含着强劲仙力，拳风仿若蛟龙出海，带着撕裂虚空的气势。

沈清秋刻意拉近间距，吸引柳清歌攻击自己胸口，却又在对方一拳砸来之时如鬼魅般出现在其身后，拉开距离，反手一剑刺向他后心。柳清歌肩膀一低，侧身以胳膊擦过沈清秋的剑刃，接着毫不犹豫地抬腿踢向沈清秋的手腕。

沈清秋手腕一转，剑刃贴着他的裤腿滑落；柳清歌另一只脚猛跺地面，借反震之力跃至空中，躲开了这一剑。接着他一个空翻，再次逼近沈清秋。

沈清秋的布阵速度还是很快的，就在柳清歌于空中翻滚之际，困龙阵已然布成。为防万一，沈清秋还将随身携带的静心符（以气隔空）拍至柳清歌身上，以防他暴起伤人。望着被束缚住的柳清歌，沈清秋长舒一口气，急速朝门口奔去。

可惜，虽说柳清歌被困住，可他一拳砸下，加上灵力引导，四周的石头纷纷化作尖锐利刺，朝沈清秋铺天盖地袭来，犹如枪林弹雨。

沈清秋一边飞速思索如何破阵，一边抵御着来自零碎石子的攻击——灵力加持之下，柔软的布匹都能轻易取人性命，更何况本就坚硬的石头！

最重要的是，柳清歌洞府的这个阵法有问题！他进来之时只需踹门即可，但若是想要出去，却需特意解阵，仿若早有防备，就像是防着里面人出去似的！

该死，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早就知晓自己状态有异，所以不拦“搬人”的，只拦里面这个发狂的！

灵犀洞4.柳清歌的心魔

身为天之骄子，注定孤独。他本是柳家嫡系公子，家族地位尊崇无比，更身负天灵根，修炼潜力堪称惊世骇俗。自幼年起始，便展露出远超常人的天赋与惊才，令世人为之惊叹咋舌。

在资源充沛无缺的境况下，又恰逢最为适宜的时机，成功拜入修真界首屈一指的苍穹山，得以进入以剑修闻名的百战峰。他凭借自身不懈的努力与卓越非凡的天资，以令人咋舌的神速战胜同龄之人，荣升为百战峰的大师兄。这一成就不仅让他备受瞩目，更让他的名字成为‘剑痴’的代言人。

身兼百战峰大师兄与柳家嫡系的双重尊崇身份，柳清歌的一生满载荣耀与辉煌。他于战斗之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甭论面对何等强敌，总能凭借自身高超的剑术斩获胜利。然而，正因他过于强大，那独属于强者的“孤独求败”之感逐渐笼罩于他。

他战胜了同龄人，击败了比自己高一级的敌手，很快又力挫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强者，从未遭遇过真正的挫折。每一个敌人皆会在他的剑下铩羽而归，每一次挑战皆是轻松取胜。他被盛赞为“少年天才”、“天生的剑胚”。

如此顺遂的日子，虽令旁人羡慕不已，却也近乎枯燥无聊。他极度渴望一场真正的鏖战，一位能够让他全力以赴、突破自我极限的强劲对手。

没有对手的滋味实在糟糕透顶，那些对他挑衅之人皆狼狈而归，一个个均默认了他的“剑术第一”，从无人愿意再度发起挑战。他仿若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其他人只想与他比上一场，失败后便“礼貌微笑”，继而远远避开他。只在谈及的时候，说一句‘那个剑痴啊。’

无敌，是何等的寂寞。柳清歌除却自己的剑，几乎与其他事物毫无交集。

直到有一天，他所期待的、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隐世天才”没有出现。却出现了另一个，几乎难以通过正常考核的、出身低微的、毫无章法的野路子。

此人手段阴狠毒辣，各种剑招一看便知非正统，甚至透着诡异；处处直戳人要害，步步皆含杀机，为了取胜甚至不择手段地使用暗器。这般行径与传统的大派子弟形象大相径庭，更似从底层艰难摸爬滚打杀出来的散修。

不过此人有个最显著的特点：求胜心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不放弃，也绝对会为了取胜，使尽浑身解数。是个很好的练招之人。

而且，随着他在清静峰峰主的悉心教诲之下，这个野路子逐渐学会披上一层“君子外皮”。那些处处杀招，步步狠辣的阴险剑法、随手各种暗器如天女散花般的打法，终被舍弃。现今，他所展现出的风格愈发接近一位正统的大家子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只可惜。世事无常，在一次任务中。柳清歌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只要看见了，就再也无法继续接触下去的事实——他原以为，沈清秋的那些“我迟早要杀了你”，不过是随口放出的狠话。即便两人在擂台上打得难解难分，可从未在对方落败后继续出手。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沈清秋，是真的会，也真的想杀了他。之所以没在擂台动手，大概是……想让他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吧。

多么令人心寒的事实。

多么可怕的认知。

从底层杀出的野路子，果真是能步步杀机、层层算计，只为将眼前所有阻拦尽数清除。

单战力而言，柳清歌第一，沈清秋屈居第二。

而这个第二，不仅时时放出狠话，就连一同出任务……也是，真的想取他性命。

哈哈。原本柳清歌以为，他邂逅了一个惺惺相惜、值得敬重的对手。

现今却发觉，门当户对，是何等的重要。即便不是友情，同门之谊，在那个人眼中，也不过是个荒诞的笑话而已。

怪不得，柳清歌有些明悟：怪不得其他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是柳清歌傻，是柳清歌痴，以为一心练剑、痴迷修炼之人，必定不坏。

既然对方已然痛下杀手。那就...

罢了，柳清歌告诫自己，日后不再与他一同出任务，想必他心中亦是有数的，断不敢在苍穹山派内部贸然动手。既然如此，便莫要再有接触了。

——

柳清歌的人生顺遂无比，而周遭甘愿与他接触之人又少之又少。唯一一次自认为的“朋友”，在井妖那次的行径着实让他伤透了心。

柳清歌心中曾揣测过缘由，可沈清秋那执拗的臭脾气实在顽固至极，柳清歌被对方冷漠的态度所寒心，继而干脆两者碰面就相互冷哼，谁也不理睬谁。

但发生过的事情、破裂过的‘情谊’，那些无法言说的愤恨与心寒，得不到解答的烦闷与不满，会变为纠缠在两人之间的繁杂绳索，剪不断、理还乱。真正的绝望是漠然，而对另一个人的‘极为不满’，本身就代表了不同的分量。

从金丹进阶至元婴，需渡过心魔。而柳清歌的心魔，乃是年少时识人不明，自认为觅得个“不打不相识的战友”，却惊觉对方仅是学会了“伪装”，其内心想要取他性命的念头，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这谁能承受得住呢？自认为的挚友，实则处心积虑欲要你的性命。尤其，这家伙的名声糟糕到极点，百战峰的弟子和清静峰闹成那般模样，这家伙竟然从不加以约束！就连他自己，有时都被气得恨不得立刻去暴揍沈清秋一顿。

身为首席弟子期间，他有次实在忍无可忍，前往 xx 捉拿这家伙，决意一定要让他吐露实情，可这家伙啥也不肯说！难道他那张嘴纯粹是为了吃饭和嘲讽他人吗？可惜，被岳师兄阻拦了，否则柳清歌当时便会一拳挥过去！

其后，这家伙晋升为首席之后，便极少再练剑。反倒对画符、布阵饶有兴致，闲时舞文弄墨、抚琴读书，那君子的外皮修炼得愈发精致，武艺却是丢弃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峰主级别平日里不出任务，柳清歌着实难以想象，难道这家伙还能依靠符箓杀敌不成？

心魔，乃是执念与疑惑不解所孕育的产物。

平日里不会显现，除非是静修闭关、冲击修为，或者遭遇了某些情绪激昂的大事，陷入执念之中，才会现身。心魔其实并不可怖，但“跨越过去”对于人类而言，是件极为艰难完成的事情。

执念倘若那般容易解开，也不会被称作“执念”。

而柳清歌的心魔，巧了，正是他难得的付出过‘欣赏’却又被狠狠打脸的——沈清秋。尤其是心魔幻化而成的“沈清秋”与真人几乎毫无差别，脸色皆是那般的令人憎恶与倔强，那张嘴就好似被人牢牢锁住一般，一句话也不肯解释。

望见这张令人恼怒的面容，瞧着这张除冷嘲热讽外啥也说不出口的嘴，柳清歌的拳头紧握。

不得不说，心魔着实深谙人心，它幻化的是弟子时期的沈清秋。

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流淌着鲜红的液体形成血痕。“沈清秋”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拭，狠狠地“呸”了一句，将剑直直指向柳清歌，眼中满是不服输。而略微扬起的下巴，因年少意气而显得明亮的眼睛，正邀请着对方继续战斗下去。

灵犀洞5.两人打架，胜负完全没有悬念好吧

事实上，柳清歌并非嗜战成性，没事就要与人干架。只是他于剑道一途，“孤独求败”之态已太久，内心对一位能与其长久切磋的“好兄弟”渴盼至极。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沈清秋”，最终却又“失去”，那满心的失落之感，犹如汹涌潮水，几欲将他彻底淹没。

尤其这沈清秋，不仅心性不佳、性格乖戾、人品低劣、风评甚差。其后更是沉迷于享受，荒废剑道，不再练剑。面对这样一个“曾经的对手”，柳清歌实是“恨其不争”，怒其堕落。

如今，心魔竟幻化成清静峰弟子时期模样，柳清歌不禁思绪纷飞，忆起往昔岁月——那时，他曾真心以为，能与此人切磋一生，从此不再孤单无聊。

可一想到对方成为清静峰之主后，那一如既往的恶劣脾性，以及坚决拒绝配合、缄口不言的顽固态度，难以遏制的愤怒便如熊熊烈火，再度在心头燃烧。柳清歌忍不住牙关紧咬，恨不能即刻将这可恶之人彻底击败，将其狠狠压在地上，痛揍一顿，好改掉他那该死的性子。

想到此处，柳清歌忽然笑起来：“若是他人，我或许还会手下留情。可若是他，我必全力以赴！年少时曾识人不明，险些命丧黄泉；后面多次追问也得不到解释，郁气正堆的沉闷，今日便要酣畅淋漓的打一场才行！”

言罢，柳清歌提气蓄力，猛击地面，地面上的碎石瞬间化作飞沙走石，如疾风骤雨般向沈清秋射去，誓要阻断他的逃亡之路。而柳清歌本人，则运转剑诀，召唤乘鸾。

沈清秋原本还在苦思阵法的拆解之法，感受到乘鸾被拔出的凌厉波动，又听闻柳清歌那莫名其妙的大笑与呼喊，连忙转头，只见那寒光闪闪的长剑直直指向自己，心头怒火瞬间直冲脑门，身形急转，迅速远离：“柳清歌，你莫不是疯了！”

沈清秋本无心与柳清歌对战。尤其是见柳清歌此刻状态诡异，与一个疯癫之人交手，实非正常人所为。只是自己后路被封，先前对方虽气势汹汹，但尚留分寸，且未用剑，仅凭双拳胡乱挥舞。泄愤对练之意多过生死相搏，故而沈清秋才愿与他“过几招”，布下困阵将其困住，自己则寻机潇洒离去。

可此刻，柳清歌的举止愈发怪异！

柳清歌完全不在乎沈清秋所布下的困阵，随手几下就以强大灵力将阵法破坏。白皙俊秀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而他却对这些伤口毫不在意，随意用袖子抹了把脸，将遮眼的血水与汗水一并抹去。

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癫狂，战意盎然地将乘鸾出鞘，剑指沈清秋：“你不是想杀我吗？看似稚嫩青涩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时刻想弄死我的狠毒，连同门情谊都曾不顾及。既如此，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柳清歌左手紧握成拳，右手稳稳拔出乘鸾，剑势如虹，脸色凝重，神情专注：“或许是人变了，又或许从未改变。你只是在清静峰学会了伪装，外表披上一层风度翩翩的君子外皮，内心却依旧尖酸刻薄、心性狭隘。”

他的目光略带飘忽，扫过沈清秋周身，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怀念，继而又紧紧盯着眼前这位身着弟子服饰的少年：“沈清秋，连最为清雅、以文修身的清静峰都无法改变你的狠毒卑劣，真不知老峰主究竟看中了你什么。”

沈清秋：“......”他望着挣脱困阵后愈发狂躁癫狂的柳清歌，再次懊悔，今日出门真该看看黄历，今日绝非出门的吉日！尤其不该好奇心过重、出门寻声！

柳清歌或许是压抑太久，此刻显得格外话唠：“沈清秋，弃剑转符的你，如何是我的对手？”

“...”天地良心，沈清秋着实不愿与柳清歌交手，故而边战边退，布下困阵；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开门口的禁咒，立刻离开。

但柳清歌实力太强了！阵法根本困不住他一刻钟。而且这家伙的话也骂得忒难听！看似言语平淡，毫无激烈质问之意。可他实在太过“直男”，根本不懂委婉为何物，专挑沈清秋的痛处猛踩，明知其最厌恶什么，柳清歌就偏说什么，这谁能忍受？

罢了。沈清秋无奈摇头，只得将修雅出鞘，摆出迎战架势。

柳清歌见沈清秋不再逃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欺近沈清秋身前。

柳清歌的剑法如同他刚才的拳头，攻势凌厉无匹、仿若疾风骤雨。而且他下盘极稳，出招极为有力，一招不慎，就会被他所黏住，乘胜追击之下，无人是他的对手。

沈清秋一边竭力招架，一边施展轻功和步伐，试图以巧破力。手中剑式如风，行云流水般上下翻飞，动若狡兔。两剑相交，火花四溅，犹如璀璨烟火。

柳清歌手中乘鸾剑挥舞，剑影重重，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向沈清秋笼罩而去。沈清秋心头一惊，脚步急停，修雅剑在身前急速舞动，化作一片剑幕，抵挡着柳清歌凌厉的攻势。

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剑与剑的碰撞溅起无数火花。柳清歌剑法越发凶狠，每一剑都蕴含着千钧之力，沈清秋只觉双臂被震得发麻，虎口隐隐作痛。他咬牙坚持，目光紧紧盯着柳清歌的招式，试图寻找破绽。

柳清歌突然变招，剑势由刚猛直冲转为虚实结合，如灵蛇般刁钻诡异，直刺沈清秋的肋下。沈清秋反应极快，侧身闪过，同时反手一剑刺向柳清歌的咽喉。

柳清歌仰头避开，顺势飞起一脚，重重踢向沈清秋的手腕。沈清秋手腕吃痛，修雅剑险些脱手，立刻用左手打开折扇，抵挡柳清歌越发猛烈的招式。

两人你来我往，剑招交错，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剑气割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双方都拿出拼杀对方的狠劲来，激战之时剑气四起，惊心动魄，令人胆寒。

柳清歌战力本就卓绝，走火入魔的加成下，完全不顾及自身的伤亡，血腥和疼痛只能激起他更为高昂的战力，整个人勇不可当。

沈清秋虽也实力不凡，然登临峰主之位后，鲜少出手；平日多是打坐、习字、画符，指导弟子时亦不会像柳清歌一样‘上去就是干’，几乎不会与谁展开如此激烈对决。

两人，一个自幼痴迷剑术，击败无数高手，如今又叠加“走火入魔 buff”。一个，久居高位，鲜少应战，闲时琴棋书画、抚琴品茗......

此战胜负，几乎毫无悬念。

不多时，柳清歌将沈清秋压至地上，修雅剑脱手，被远远的击飞。柳清歌怒挥一拳，狠狠砸向沈清秋的面庞，仿佛要将多年的愤恨一并发泄。状若癫狂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沈清秋的嘴角溢出大片鲜血，脸上的淤青与之前打斗所造成的伤口遥相呼应，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极了。可即便如此，他眼神里依旧充满了不服输，嘴上也不曾解释半分。除了用胳膊架起格挡柳清歌的‘拳击’外，什么都不说、不做。

柳清歌望着这永远不肯服软、不知“解释”为何物的沈清秋，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对方的喃呢：“我原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未曾想你竟真的一直想取我性命。”

柳清歌有些神经质的看着沈清秋满是淤青和血痕的脸，却像是扒开了这层俊美的皮囊，直视肮脏、空荡内里的失望：“原来你从来没有改变过，野路子就是野路子，即使披上了一层皮，也无法掩盖内心的狭隘。”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痛了沈清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些紫青色的淤伤愈发触目惊心，配上还在涌出猩红液体的血痕，更是显得狰狞可怖。

柳清歌的眼神愈发狠厉，又带着丝怀念，他用力揪住沈清秋的衣领，将其拽起，直视其双眼，咬牙切齿道：“即便你摒弃了曾经那些下作手段，扔掉所有暗器，又吟诗作对、养尊处优多年，也依旧改不掉你那善妒刻薄的心！”

沈清秋恶狠狠地瞪着柳清歌，脸上带着被戳到痛处、抛开一切也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决然与无所畏惧：“劳资就算死在这里，也得弄死你！”

沈清秋说到做到，他暗自调动体内灵力，施展禁术。随着术法生效，他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气息，修为瞬间提升至金丹后期，与柳清歌境界相同。

紧接着，沈清秋以身旁乱石为暗器，施展天女散花，无数乱石如密集雨点般向着柳清歌激射而去。然而，柳清歌丝毫不把这些暗器放在眼中，凭借自身强硬体魄硬抗，直接以力破巧，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向沈清秋的咽喉。

沈清秋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迅速双手交叉，以小臂抵挡柳清歌的攻击。与此同时，他抬起右膝，猛力顶向柳清歌的腹部，趁对方躲闪之际，立刻翻身而起，朝着远方急速逃窜。

灵犀洞6.互杀

讲真，沈清秋对柳清歌，原本是存有几分“信任”与“了解”的。也正因如此，他始终未曾痛下杀手，只想将其困住，或光明正大、见招拆招似的对练。但很快，沈清秋惊觉一事——面对走火入魔之人，绝不可用寻常心态相待！

随着柳清歌毫不留情地击飞沈清秋手中的修雅剑，以泰山崩顶般的威猛之势猛压向沈清秋。用毫无收敛的力道，径直朝着其头颅狠狠锤击时，沈清秋瞬间便觉这家伙已然完全疯魔！

尤为令人心惊的是，平素里沉默寡言的柳清歌，此刻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仅成了喋喋不休的话痨，更是嘴毒至极，每一句都如锋利的尖刃，直直扎向沈清秋的心窝。举手投足间，皆存着要取沈清秋性命的狠绝之意！

事已至此——沈清秋由起初的边战边退、妄图伺机逃离，转而变为了“大不了玉石俱焚”的决然愤恨。

他随手召唤修雅剑，在禁术的反噬之下，眼角溢血，发丝凌乱如麻，视线所及之处皆被一层猩红的雾气所笼罩。每出一剑皆携着同归于尽的决然，每进一步皆是杀意滔天——

有些狠辣手段，虽长久未曾动用，却不意味着不能用。当敌人一心想要取自己性命之时，先将对方置于死地、进而斩杀，永远是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柳清歌此刻已是战意沸腾，满心皆是“世间无对手，今可尽情一战”的狂热。他纵声长啸，剑招愈发狠辣刁钻，密不透风，令沈清秋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正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而柳清歌的剑法堪称举世无双，走火入魔之下更是不顾生死，只要尚存一口气，那便是最佳的战意催化剂！

二人之战愈发激烈，这小小的闭关之所，剑气纵横交错，光芒耀眼夺目，岩崖崩裂，草木尽摧，尘沙漫天狂舞。

但。实际上。有些差距，绝非爆种和禁术能轻易抹平，沈清秋终是难敌柳清歌那狂暴至极的攻击。

柳清歌再次狠狠将沈清秋压入地下，头骨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而沉重的声响。‘卡滋’与‘硌滋’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骨头的碎裂与地面岩石的崩碎相比，一时间也不知那个更严重。

两人混战之下压在一起，姿势暧昧，血流满地。若非下方之人即将濒死，还真有几分‘抵死’缠绵之意。

为制住对方胡乱蹬踹的腿，柳清歌俯身压下，以双腿为禁锢，将对方全然控制住。同时右手成爪，紧紧捏住沈清秋的咽喉。神情恍惚，眼神空洞，语气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期望：“掐死现在的你，曾经那个青涩的弟子，是否会归来？”

边说，柳清歌手上的力气愈发加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细腻的肌肤、带着骨头的硌手感，以及对方急促呼吸时、喉结上下滚动所带来的微妙震颤。只需再添些许力道，对方的脖颈即刻便会发出“嘎嘣”之声，面前的这个“心魔”，也将彻底消散。

卡在沈清秋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不够清新的空气一点点挤出去，却始终无法从外界补充。渐渐的，沈清秋视线边框开始浮现黑雾。随着空气的锐减，沈清秋不由自主咽喉滚动，鼻子急速吸气，却还是难以抵抗那越发强烈的晕眩睡意。

他不自觉的抬眼，却只能看到一潭漆黑到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死水，冷漠、空洞、毫无生机。沈清秋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攥住，随着血液的流淌，这股冰冷之感传遍全身——仿若即刻就会被置于死地的直觉。

对方。是真的想杀自己。沈清秋再次确认了这一点。愤怒也好、绝望也罢，他的眼前一片片发灰，黑暗开始统领他的一切。稀薄的空气已经进不到肺部，缺乏氧气交换的灼烧感使他咽喉发烫；而缺氧的大脑失去供能，眼皮极沉，很想……一觉睡去。

“扑通、扑通”心脏急速收缩的声音在沈清秋耳畔被放到最大，即使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混沌，出于求生的本能却还在疯狂运转，驱使着他艰难求存。

沈清秋猛地张口，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强烈的疼痛令他大脑清明了片刻，依着刚吐出的舌尖血迅速虚空画符，召唤修雅。

柳清歌察觉猎物突然垂死挣扎，手下力道加重，即刻就要将其掐死。

可惜沈清秋已寻得机会，左手猛地向下一撑，双脚迅速蹬地，翻身将柳清歌压于身下。手中修雅高高举起，直指敌方的心口。他此时精神已然混沌不堪，满脑子皆是“想活就得弄死敌人”，剑尖本能地指向敌人的心脏，务必要一击致命。

柳清歌在位置变换时被迫松开抓着沈清秋咽喉的手，因姿势改变而精神恍惚了一瞬，无意识地摩擦手指。

下一瞬凭借强健的体魄又将沈清秋压了下去，顺势用力将猎物的右手“咯吱”一声折断，用左胳膊顶着对方的下颚向上推，上身低低地扑压在沈清秋胸口，右手弯曲成爪，只需一招“黑虎掏心”，“心魔”必死无疑。

在猎物拼命挣扎之际，柳清歌微微抬头，却只能看见被自己格挡下，突兀得极为显眼的喉结。他晃了晃头，眨了下眼睛，感觉此次的心魔实在太过“人性化”了。为表自己的满意与诚意，柳清歌郑重又诚恳地向“心魔”道别：“永别了。这场架，打得甚是爽快。”

极致的杀机令沈清秋浑身发冷，犹如寒冬腊月被踹入冰寒深潭一般，恐怖的危机感促使他从心底深处猛然迸发出力量用以抵挡。

他双腿猛然发力，右腿迅速屈起、膝盖猛地上顶，接着腰腹猛地卷起，反客为主，再次反压柳清歌。沈清秋眼神疯狂、七窍流血，被碎石磨出无数细痕、被折断却又强行发力的右手紧紧握住修雅，直直插入柳清歌心口：“这才是永别！”

柳清歌胳膊抬起，抵抗修雅剑的穿透，沈清秋左手发力，将柳清歌的双手狠狠掐住，脱臼失力的右手却不停的一下又一下地砍杀。

柳清歌被修雅剑隔着手臂，直穿至心口。临死的最后一刻，突然想到——这次心口被刺穿的痛意、双手被人禁锢的触感，竟是如此真实。“心魔”，真能完美复现到，近乎疯狂的“沈清秋”吗？

而上方之人，那血色眼眸中满是杀意，竟连一丝挣扎也无。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令人难以辨认的、近乎癫狂的“快意”？

如此……理直气壮。是心魔终于赢了自己吗？既如此，过几天百战峰的弟子会来为自己收尸吧。

多可笑，名动天下的苍穹山剑痴，最后却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闭关之地。恐怕为了修真界的稳定，在下一个‘天下第一’出现之前，‘柳清歌’已死的事实，都将被压下。

苍穹山能拿得出手的，怕只有一个‘沈清秋’了。掌门的实力应该也很强，只是轻易不能拔剑。希望那家伙早点改变吧，要不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首席大弟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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