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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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袁褚送他们出了园子。
坐在车上,林西月始终往窗外看脑中划过很多从前的事。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去餐厅里洗盘子挣钱,带着一副橡胶手套要在泛着腥臭的水沟边站一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回家后一双手被热气熏得发白,皱得像在水里泡过。
可即便这样,快开学了,老板还拖着工资不肯给总说再等等。
林西月不会吵架和他据理力争了几次也没用。
后来董灏去了他先到厨房摸了把菜刀,冲到那老板面前说:“你不给......我姐姐钱是吧?”
别人看他这副模样,以为是个精神失常的病人,吓得赶紧付了现金。
那一晚,他们姐弟俩拿着这些钱去外面吃了顿好的。
走回家时,巷口升起一轮皎洁的月亮,把石砖地照得雪白发光。
林西月牵着弟弟慢慢走,对他说:“等姐姐读完大学,我们的日子好过了就不用你来保护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董灏痴痴地点头:“我愿意......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司机送他们到了家门口又帮着把行李箱抬上去。
道完谢,林西月送司机出来:“今天麻烦您了。”
“没事先走了。”
“好再见。”
他的室友在工厂里上夜班晚上都不在。
林西月挽起袖子
“嗯。”董灏从房间里出来他说:“姐姐我想......还是不治算了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什么时候。”
林西月低声斥道:“胡说即便医生说没希望了我也是不可能放弃的有希望治好为什么不治?”
她是知恩图报的人就这样弃弟弟于不顾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日日夜夜受道德谴责梦见老师骂她忘恩负义。
董灏闷着头:“太......太多钱了划不来。”
“救命哪有什么划不划得来?”林西月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安慰说:“别担心钱姐姐去给你借来这两天好好休息。”
董灏了解他姐姐性子好强很少开口求人。
最后一块生活费用光了林西月宁肯喝点自来水咬着牙去教室上课也不愿跟同学借钱后来晕倒在班上妈妈才把她带回家来。
何况这是京城她又不认识几个人谁会借给她?
去班上捐款也筹不到这么多吧。
董灏还要说什么林西月已经吃完了她收了碗又去给他整理房间。
刚铺好床
就有人很没礼貌地踹门。
外面用力一踢,墙上的土屑就跟着往下掉。
林西月让董灏坐着,她去开。
来人是赵京安,他没打算进来:“林西月,你在就太好了。”
“找我弟弟什么事?”林西月扶着门问。
赵京安拿出张维修单丢到她身上。
他把手往口袋里一插:“上个月,你弟弟撞到我车上来,划了道口子,你也知道我那辆跑车有多贵,本来想当场让他赔钱的,可他拼命跪下来求我,我想他也可怜,就饶了他。”
他给赵京安......跪下来?
林西月心头一酸,赶紧回头看了眼弟弟。
她大力地吞咽了下,忍住气:“所以,你现在是来干什么?”
赵京安说:“我听说,昨个儿晚上,你把我爸给气疯了,有这回事吧?”
“你搞错了,骂你爸的是你表哥,不用来找我。”
林西月说完就要关上门。
但赵京安伸手摁住了门板,蛮不讲理道:“郑云州那样一个活阎王,你都能让他出面维护你,本事这么大,应该不会在乎这笔修车钱的吧?那就还给我吧。”
董灏艰难地过来,他说:“你说话......怎么不算话?”
赵京安学他的样子,歪着脖子,上下排牙齿用力咬合两下:“我就.....就不算话,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西月盯着他,眼底漆黑一片,除了阴森森的冷,什么也没有。
赵京安被她看得犯怵:“反正监控都有,你别想抵赖,就是叫我表哥来,也得把钱给我。”
董灏又要求他,被林西月拦住了。
她弯下腰,捡起那张掉在地上的修理单:“钱会给你的,你可以走了吧?”
“说个时间。”赵京安伸了伸手,“你们这种人说的话,我才不信。”
林西月下巴微抬:“明天。”
赵京安哼了声:“好,明天我见不到钱,别怪我不客气。”
等他下了楼,林西月小心地关上门。
董灏要说什么,被她用手挡了一下唇。
林西月将他扶到椅子上,自己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膝盖:“那天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事。”董灏把她拉起来,红着眼眶,“我自己.....不小心,如果下个跪......就能弥补,我不想麻烦你。”
林西月欣慰地点点头。
她摸了下他的脸,柔声说:“不要紧,我们丢掉的尊严,总有一天会捡回来。”
董灏没说话,像是也没听进去。
林西月拍了下他:“去睡觉吧,你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明天姐姐带你去看病。”
“好。”
弟弟
进去以后她熄了客厅的灯替他关好门。
楼道里黑漆漆的林西月失魂落魄地往下走。
破旧的小区内
她实在走不动了疲惫地弯下腰摸着冰凉的瓷砖坐下来也顾不得脏不脏。
林西月坐在花坛边一双手臂交缠在一起身体微微弓着。
路灯将她的影子缩成可怜的、小小的一团蜷在大片冬青丛的阴影下。
一滴水珠溅湿了手背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开始抖指甲死死地掐在虎口上。
林西月不明白生活对于他们这样的底层人而言为什么会惨淡艰难到这个地步?
她都没敢责怪命运只寄希望于强大自身摒弃无知、愚昧和嫉恨的弱者心态都在拼命地往前走了但依然不是它的对手。
她坐在路边哭了很久。
尽管已经拼命压抑但喉间还t?是止不住地漏出一两声呜咽被晚风吹得支离破碎。
后来渐渐停下林西月从包里拿出纸巾用力地擦干净脸。
她站起来步行到地铁站回学校。
到寝室的时候庄齐已经卸好妆洗完澡对着镜子在贴面膜了。
看见林西月回来她挺惊讶的:“现在不是还早吗?不去自习啊?”
“不了。”林西月麻木地笑笑“今天挺累的想早点休息。”
她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问庄齐借?
但只是同学而已人家凭什么给她这么多钱?她又拿什么保证能还得起?
林西月的嘴唇动了动。
还没说话庄齐就先问她:“西月你知道学校附近哪有房子租吗?要环境好一点的。”
西月轻声说:“怎么了?你有那么大个家还不好住吗?”
“不是。”庄齐擦干净手上的精华她含含糊糊地说:“我有点......不想回去见我哥。”
西月哦了一下:“这样我们班舒影在旁边小区里租了一套我去过两次设施都挺新的你要哪天也想去看看我陪你。”
“嗯你真好。”庄齐笑了笑。
西月摇头:“我们是室友嘛应该的。”
她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朝她开口。
何况庄齐自己也是寄住在别人家。
看这样子好像还和她的哥哥在闹别扭更不好提了。
林西月怔怔坐了一会儿。
低沉、失落、怅惘一齐萦绕在心头分不清是哪一种情绪更多或许最多的还是她从佛经里悟出的对人生荒谬本质的无奈。
但理论和感悟当不得饱也抵不得渴。
弟
弟得了癌要治,她还没有毕业,要学习考试,也要生活,这些都没有着落。
也许是窥破了她的窘境,郑云州才会和自己交易。
他一定也知道,她即将走投无路,所以随她去碰壁。
他敢肯定,她最终还是回来,站在他面前,应下这份合约。
林西月拿上手机往外去。
庄齐叫住了她:“西月,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
她重重点头:“嗯,我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你别等我了。
“哦,好吧。
出了宿舍大门,林西月仰起头看了看。
天边勾着一弯月,冷白的光雾淋淋地泼洒下来,云层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打了个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快步往校门外走。
林西月打给袁秘书,问郑总现在在哪儿。
袁褚报一个地名给她。
她挂断电话,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
林西月坐上去,司机操着一口京片子问:“姑娘,您去哪儿啊?
“金浦街90号。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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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翁山回来,郑云州在金浦街下了车。
这套顶层复式是他去瑞士前买的,显眼的法式外立面,站在露台上能将白塔收入眼底,但他一次都没去住过。
回国以后,袁褚唯恐他心血来潮,早早派人拾掇出来。
他进了门,站在空旷而寂静的夜里,没开灯。
郑云州走到落地窗边,脚下是缓缓铺开的中轴线,灯带破开了幽黑的夜晚,透出一股磅礴古老的人文底蕴。
他看了一会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周遭黑黢黢的。
郑云州在等。
他等着林西月来敲开这扇门,为他带进一束柔和的月光。
他要亲口听她说:“郑总,我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了,请您帮助我。
然后,他只好装作勉为其难地,将她放进门内。
郑云州这个人,有一道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固执。
在两性关系中也一样,哪怕是他先动心,也要做高高在上的一方。
像小伙子那样,舍下面子去追姑娘,追个一年半载的事,他做不出,也没空。
他要的是简洁、高效、迅速,在最短时间内达成目的。
半小时后,那道意料之中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林西月等了会儿,手机里进来一条信息。
来自郑云州——「密码是你生日,自己进来。」
她低头看着屏幕,忽然冷嗤了声。
郑云州真是做生意的材料,只要他想,天下人都要被他算计进去。
她碰了碰门锁,在亮起来的触摸屏上输入六位数,门应声开了。
林西月往前走了几步。
客厅里黑压压的
,借着落地窗外的一点星光,能看见水晶花枝吊灯的棱角匿在暗处,像快要朽烂的枯树条。
单人沙发上坐了个男人。
他一动不动,仿佛文艺复兴时期线条饱满的神像雕塑。
郑云州手拎了一个玻璃方杯,随着手腕摇动,冰块和杯壁发出碰撞的声响。
“郑总。林西月轻声叫了他一句。
郑云州说:“现在冷静下来了吗?可以听我的条件了?
她摸到茶几的边缘,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下,腿一伸出去,就能碰到他架起的脚尖。
林西月说:“不需要很丰厚的物质,只要郑总能请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来救治我弟弟,别的我都无所谓。
“这个当然。郑云州在黑夜里微笑,“除此之外,我每年支付你一笔费用......
“每年不行的,这样对我太不公平。林西月也有她的底线,她打断说:“您必须要给一个明确期限,我不可能年复一年地陪着您。
她逻辑缜密,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骗不过,必须把漏洞都堵上。
郑云州脱口而出:“两年,到你大学毕业总可以?
和他预想的如出一辙,她完全不关心这笔钱的具体数额,只在乎什么时候能离开。
“可以。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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